第三百章 离梦杳如关塞长(终章下篇)(2/4)
普王李谊凶狠而畅快地与皇甫珩、郭钢、薛都尉三人对视一笑,迅速地从马颈的胡禄(箭袋)中抽出一支哨箭,嗖地一声,射了出去。
由于相距甚远,这支箭射不到含元殿上。但它是一只飞向天空的鹞子,尖利的啸音比片刻前的钲鼓齐鸣更动人心魄,令那些甲士铁骑,顿时从媚上表演的伶人,变成了试图吞噬整个含元大殿的洪流!
李谊看到,大殿阑干后果然乱作一团,无论中心区域的天子、太子和贵臣,还是龙尾道上的四五品官,他们都意欲退进含元殿内。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,薛都尉的假安西军,和皇甫珩的真神策军,以胸有成竹的姿态兵分两路,人数更多的假安西军自左右两条龙尾道杀向大殿,神策军则驰到殿南山墙下,仰起身来,欲引弓搭箭,向阑干后挤作一团的贵人们射击。
反叛者,即使是小卒,也似乎在事先受过了严格训练。刀枪也好,箭矢也罢,在有限的时间内,都不会去招呼那些手无寸铁的文官礼官,或者服色低级者。军将们的目标非常明确,直登大殿,直取天子与太子,或许还有三位被削夺了兵权的老将,以及宰相们的性命。
然而,李谊尚未完全沉醉于这与自己的愿景完全一致的场面,更为惊人的事发生了。
在李谊眼前,那些正如野狼般不顾一切地进击、希望拔得头功的军卒,突然迎来了从后背飞来的箭雨。
紧接着,丹凤门内左右两厢,金吾卫后院,自隐隐约约的帷幕处,杀出一潮又一潮的金吾卫士和显然是另一支神策军的士卒。
大明宫含元殿前的部分,不算东内苑,有七八个朱雀大街那般宽,其中殿前左右金吾杖院间,虽只有三四百步,两侧院后却足以藏下近万人。
就在李谊面色大变之际,含元殿中亦突然涌出众多执短刃的甲士。
教谋反者们又骇又失望以极的是,那并非王府的死士或者宦官王希迁的右神策禁军,而是来自禁苑东面的左神策、羽林、龙武三军。
试图包饺子的人,却突然被别人包了饺子,成为被斫的肉泥。
李谊在自己的五官扭曲之前,终于看清了领兵杀向叛军的人。
曾经的金吾卫大将军,如今的剑南西川节度使——韦皋。
李谊一口血怒陡然上涌,双眼喷火,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摆脱了僵座鞍鞯之上的姿态,亦从片刻间的指挥者转为搏杀者。
“殿下,快走!”
家奴王增以最为敏捷的猎犬的素质,在主人欲冲上去拼命的同时,作出了反应。
“殿下,郭大郎已经不见了,定是逃了。圣主如此准备,吾等何必恋战。快往春明门撤,东行,东行去淮西军中,或还有机会!”
李谊惊醒过来,才发现忠诚的家奴王增已伸手拉转了自己的马缰。
李谊倏地意识到王增是对的。
还有机会,还有机会。
他一把夺过缰绳,折身往南,猛抽一鞭子,向丹凤门外奔去。
然而,就在他听到耳畔的风声开始有了鲜明的呼啸时,伴随着一声突如其来的刺耳嘶鸣,胯下骏马剧烈地一震。
马中箭了。
接受过严格训练又经历过沙场的良驹,还试图以深入骨血的坚毅继续带着主人疾驰逃命,第二、第三箭却接踵而至,钉满了它的身体。
李谊在须臾间失去了平衡。
他跌落马背的一刻,还本能地采取了蜷曲的姿势。他希望自己还能有行动能力,去爬上属下们的马匹。
然而他错了。
那匹轰然倒地的骏马,是他最后的一个伙伴。
李谊在地上打了几个滚,天旋地转后,终于忍着筋骨剧痛,将脑袋从胸口抬起来时,他看到家奴王增,拿剑指着他。
剑上的寒光,比正午的日光,还要刺眼。
……
乌鸦在叫。
李泌和陆贽,透过白色的窗棂,向外望去。
长安城太大了。大明宫中正在经历血雨腥风,叛军与保皇者的厮杀声,经过距离的阻隔,传到院子里时,比乌鸦那偶尔响起几声的克制鸣叫,还微不足道。
午时是一日之内阳气最足的时候,李陆二人却觉得,天空是铅灰色的,很重、很低,并且好像在一点点地压下来,要把大地上的一切都压塌。
陆贽的目光收回来。
“李公。”
他小心地唤了一声。
他看到两行浑浊的老泪,挂在李泌的脸上。
虽然这一老一少的报警,并没有什么实质意义,圣主对于两位报警者,还是予以了奖励,就是让李泌称病留在家中,由陆贽陪着,静待尘埃落定。
作为臣子,拥有这种特殊的待遇,而非像马燧等三位老将,在不知情的前提下经受一场惊变,他陆贽,还有李公,不是应该欣喜万分吗?
陆贽带着嘲讽之意想。
不,主上的奖励,本身就反证了意义所在。
忠诚,背叛。试出了谁忠谁奸,对于圣主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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